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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迟疑、腼腆、难以取悦》(1969)——阿西莫夫


我读了大量的莎士比亚作品,接二连三地有很多发现,其中包括这样的事实:莎士比亚的浪漫女主人公在智力、性格和道德情操方面,通常要比男主人公优秀得多。

朱丽叶采取了不屈不挠、危险万分的行动,而罗密欧却只能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罗密欧与朱丽叶》)。鲍西亚担当了困难、积极的角色,而巴萨尼奥却只能站在一旁痛苦地扼腕(《威尼斯商人》)。培尼狄克是个机智的家伙,但也无法与贝特丽丝相提并论(《无事生非》)。同样,俾隆比不上罗瑟琳(《爱的徒劳》),奥兰多也比不上罗瑟琳(《皆大欢喜》)。某些情况甚至是天壤之别。朱利娅在各个方面都胜过普洛丢斯无数倍(《维洛那二绅士》),海丽娜也胜过勃特拉姆无数倍(《终成眷属》)。

莎士比亚宣扬大男子主义的唯一作品是《驯悍记》,但它并非仅仅表现了一个强壮男人大白一个强壮女人的故事,其中包含着审议,这里我就不赘述了。
   
尽管如此,我从未听说过有谁以表现女性失实为由而非议莎士比亚,也没听到任何人说:“莎士比亚很好啊,可就是不了解女人。”相反,我所听到的,全都是对他笔下的女主人公的赞美之词。
   
按照人们的共识,莎士比亚以他极具洞察力和客观性的天才见识,抓住了人类最真实、最本质的方面。他告诉我们,如果说男女两性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么,女性在所有的重要方面都优于男性。然而,我们当中仍然有那么多人确信女性劣于男性。这是多么不同啊!这里所说的“我们”是没有限制的,因为女性大体上也承认自己的劣势。
   
你可能想知道我为什么关心这件事。那好,最简单地说说吧,我关心它是因为每件事都关心。我对它关心又特别因为是是个科幻小说作家;科幻小说涉及未来社会,我希望这些未来社会在对待人类51%的人口时,比我们当今社会更理性。
   
我相信,未来社会在这方面一定会更理性,我要对我这一信念给予解释。我将根据过去和现在发生在女性身上的事,对女性的未来进行展望。
   
首先,我们得承认,男女之间的确存在某些根深蒂固的生理差别(第一个喊出“差别万岁”的人为我们留下了认识的机会)。
   
但是,男女之间是否存在与生俱来的非生理差别呢?在智力、气质和性情上是否存在你所能够确信无疑的差别,作为区分男女两性的广泛且普遍的方法呢?我所指的差别适用于所有文化,就像生理差别那样,而且,这些差别也不是早期训练的结果。

例如,我压根也不会被“女性更有教养”这样的说法所打动,因为我们都知道,母亲在女孩人生的初始阶段就会拍着她的小手说:“不不不,好女孩不那样做。”
   
我自己的坚定立场是,文化的影响是我们向来都没有把握的;我们唯一有把握的两性差别,就是生理差别。我认识其中的两种:
  1.大多数男性比大多数女性个大体壮;
  2.女性怀孕、生育、哺乳,男性却不。
   
只根据这两点差别我们能单独得出什么结论呢?我认为,这足以在原始的狩猎社会中把女性置于较男性明显不利的地位,比如说,公元前10000年以前全都是这样。
   
女性在狩猎这样的粗活上毕竟能力不足,而且她们在怀孕期必然体态臃肿,必然要分心照顾婴儿,这更给她们增添了障碍。在人们竭尽全力争夺食物的环境中,她每次都会落后。

让某个男人在狩猎结束后负责扔给自己一条动物后腿,进而负责不让其他男人把它抢走,这对女人来说很便利。原始猎人这样做,不太可能是出于人道主义观念,他需要为此收受贿赂。我想,你们都比我先猜到,显而易见的贿赂就是性关系。
   
我想,石器时期的男女互助协议就是以性易食;这种联合所产生的结果就是抚养了孩子,完成了传宗接代。
   
我看不出这与任何高尚的爱情有丝毫的联系。我怀疑石器时代是否存在我们所谓的“爱”,因为浪漫主义的爱情似乎是相当近期的发明,即使当今也并非普遍存在。(我曾读过,好莱坞式的浪漫主义爱情观是由阿拉伯人在中世纪发明的,普罗旺斯的游吟诗人把它传到了我们西方社会)。
   
至于对孩子的爱,想都不要去想。似乎有确凿的迹象表明,男人几乎到了有史时期才真正懂得性交与孩子之间的联系。母爱可能源于生理(例如,哺乳的快感),但我强烈地怀疑父爱源于文化,不管这种父爱有多真。
   
虽然以性易食的模式看上去是相当合理的等价交换,但实际上绝非如此。它是一种极不公平的模式,因为一方可以毁约而不受惩罚,另一方却不能。假如女方为了惩罚男方而拒绝性活动,男方为了惩罚女方而拒绝供给食物,哪一方会胜利?与《吕西四忒拉忒》所描述的情形恰恰相反,一个星期没有性活动比一个星期没有食物容易得多。而且,一个厌倦了彼此这种影响把戏的男人可以随时动用武力拿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女人却不能。
   
我认为,优于这种明确的生理原因,最早期的男女联姻绝对是不平等的,其中男人的角色是主人,女人的角色是奴隶。
   
这并不是说,即使在石器时期,一个聪明的女人不会甜言蜜语地哄骗男人,使男人允许她按照她自己的意愿行事。我们都知道,这在当今肯定行得通。但是,用甜言蜜语哄骗正是奴隶的武器。假如你,我尊贵的读者,作为男人不明白这一点,那我建议你去尝试一下用甜言蜜语哄骗你的老板,让他给你涨工资;或用甜言蜜语哄骗你的朋友,让他允许你按照你自己的意愿行事,看看这对你的自尊会有什么影响。
   
在每种主奴关系中,主人只做他喜欢做的或奴隶做不了的那部分工作,其余的都留给奴隶。实际上,这些事不但由习俗而且严厉的社会法律固定成奴隶的职责。按照法律,奴隶的工作是不适合自由人做的。
   
设想我们把工作分成“力气型”和“非力气型”两种类型。男人做“力气型”工作,因为他不得不做;女人则去做“非力气型”工作。让我们接受这个事实吧。其实,在通常情况下(并不总是),这对男人很有利,因为“非力气型”的工作的数量要多得多。(“男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女人的工作永无尽头”,古语如是说)。
   
事实上,有时候根本没有“力气型”的工作可做。这时候,印第安勇士就坐在一旁,观看他的印第安老婆工作。很多非印第安勇士也一样,他们坐着观看着他们的非印第安老婆工作。当然,他们有借口,他们是自豪、强壮的男子,不应该指望他们去做“女人的工作”。
   
这种男尊女卑的社会机制一直延续到最令人称羡的古代文化中,从未被质疑过。黄金时期的雅典人认为,女人是低等动物,她们的地位可能只比家畜高一点儿,根本没有人权。对有教养的雅典人来说,男同性恋是爱的最高形式,因为那是人类(就是男人)能够平等去爱的唯一方式。这看起来几乎是不证自明的理论。当然,如果想要孩子,他还得求助于女人,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如果他想要交通工具,他会去找他的马。
   
至于在古代另一个辉煌文化——希伯来文化中,《圣经》十分明确地承认,男人至上天经地义,甚至这个问题无论如何都没有讨论的余地。
   
实际上,由于《圣经》引述了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它因此而带给妇女悲惨境遇超过了史上任何一本书。这个故事使得几十代男人可以在任何事情上对妇女横加责备。它让过去许许多多的圣人在谈论女人时,使用了连我这样一个可怜的有过使者 在说疯狗时都不情愿使用的措辞。
   
十诫条文本身就随随便便地把女人与其他形式的财产——有生命的没生命的——归类到一起。《出埃及记》第20章第17节说:“不可贪恋人的房屋,也不可贪恋人的妻子、仆婢、牛驴,并他一切所有的。”
   
《新约全书》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可以从中选取很多言论,但这里只给提供一段,它出自《以弗所书》第5章第22~24节:“你们做妻子的,当顺服自己的丈夫,如同顺服主。因为丈夫是妻子的头,如同基督是教会的头,他又是教会全体的救主。教会怎样顺服基督,妻子也要怎样凡是顺服丈夫。”
   
我认为,这一段试图把男女之间的社会关系,从主奴关系转变成上帝与造物的关系。
我不否认,《旧约全书》和《新约全书》中有很多段落是赞美女性的(如《路得记》)。但问题是,在我们这个物种的社会历史中,《圣经》中宣扬女性邪恶与卑劣的段落,其影响力要大得多。男人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拉紧套在女人身上的锁链,除此之外,又增添了最可怕的宗教禁令。
   
甚至时至今日,这种情况在本质上也没有彻底改变。在法律面前,妇女获得了某种程度的平等,但这也只是20世纪的事,即便在美国。试想,在1920年以前,无论妇女有多聪明,受教育程度有多高,都不能在全国大选中投票;而选举权却随意给予了每一个酒徒、白痴,只要他碰巧是个男性。这是多大的耻辱啊!
   
不止如此——尽管所有妇女可以投票,可以拥有财产,甚至可以拥有自己的身体,但所有歧视妇女的社会机制仍然存在。
   
任何男人都可以告诉你,女人凭直觉而缺乏逻辑,感情用事而缺乏理性,过于讲究而缺乏创意,温文尔雅却缺乏精力。她们不懂政治,不能把一列数字加起来,驾驶技术低劣,一看到老鼠就会被吓得尖叫,等等,等等,等等。
   
因为女性都是这种人,所以,怎能允许她们在工业、政治、社会这等重要的任务上与男性平起平坐呢?
   
这种态度也是我们自己造成的。
   
刚开始时,我们教育少年男子,说他比少年女子优越,这使他感到安慰。他就这样理所当人地处在了人类的上半部,不管他有什么缺点。任何扰乱这一观念的事,不仅威胁到他的个人自尊,而且威胁到他的男子汉气概。
   
这意味着,假如一个女子碰巧比她所喜欢的(因某种不可思议的理由)的某男子聪明,那她永永远远、一生一世都不可能揭穿这个事实。否则,异性吸引力就战胜不了他那里 的男子汉自尊心最深处与最核心所受的致命伤,她会因此而失去他。
   
另一方面,当男子看到女子明显不如自己时,他就感到无限宽慰。正因为这样,笨女人看上去才“可爱”。一个社会的大男子主义越盛行,就越看重妇女的愚笨。
   
在多少个世纪里,妇女如果想要得到任何一点点经济保障和社会地位,她们就必须想方设法引起男人的兴趣。因此,那些天生不蠢不笨的女人,不得不刻意培养这种愚笨,知道蠢笨得自然而然,知道她们忘掉了自己也曾聪明过。
   
我觉得,男女之间全部感情差别和气质都是文化所致,它们在维系男女的主奴关系上起到了重要作用,我认为,社会历史的任何清晰观察都会揭示这一点;另外还可揭示,每当满足男人的需求成为必要时,女人就必须全力以赴地改变“气质”。
   
还有什么比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更女性化的吗——柔弱、谦逊、害臊、呼吸上气不接下气、文雅得难以置信、为抵抗可悲的昏厥而必须经常求助于鼻盐来提神?有没有比维多利亚女性形象更可笑的怪物?有没有比这更侮辱智人尊严的事情?
   
但你明白维多利亚女人(或与之大致相似的女人)存在于19世纪末的必然性。那个时代的上层阶级中,没有“非力气型”的工作可做,因为那些都让仆人们做了。至于其他的选择,要么让她利用空余时间与男人一道去做男人的工作,要么让她无所事事。男人则坚决地让她无所事事(出去刺绣、弹钢琴这类消磨时光的工作)。他们甚至怂恿女人穿上妨碍身体行动的衣服,以至于她们难以走路、难以呼吸。
   
这样,留给她们的就只有极度的无聊了。这暴露了人性最糟的方面,也使她们变成了极不健全的人——甚至在性上面,因为人们谆谆教导她们说,性是肮脏和邪恶的。这样一来,她们的丈夫就可以到处去寻欢作乐了。
   
但就在同一时代,却没有人想到要把同样的玩具狗特征加在底层妇女身上。她们有大量的“非力气型”工作要做;同时,由于她们没有时间晕厥,没有时间修身养性,因此,女性气质做了必要的调整,并且她们不是通过晕厥,也不是通过修身养性来做到这一点的。
   
到美国西部拓荒的妇女不仅要整理房间、做饭、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而且如有必要,她们还要拿起枪杆抗击印第安人。我坚定地认为,在马匹需要休息、拖拉机正在擦亮时,她们还会被拴到耕犁上。而且这正是维多利亚时期的状况。
   
时至今日,在我们周围也可以看到这一切。有个根深蒂固的信条,那就是妇女连最简单的算术也不会。你知道,那些娇小可爱的人无论如何也算不出支票本上的收支平衡。我小的时候,银行出纳员全都是男性,就是这个缘故。但后来男性越来越难雇到,到现在,90%的出纳员是女性。很现任,她们终究能够把数字加起来,能够结算支票本上的收支平衡。
   
过去有段时间,护士全是男性。这是因为尽人皆知,对于这种工作,女人过于娇气,过于文弱。当经济条件使雇用女护士成为必要时,结果表明,她们竟没有那么娇气,没有难么文弱(现在,护士全是女性的工作,一个骄傲的男人是不屑去做的)。
   
一直以来,医生和工程师几乎都是男性——直至发生了某种社会变革或经济变革——这时候,女性气质做了必要的调整,比如在苏联,很多妇女成为了医生或工程师。
沃尔特•司各脱爵士众所周知的诗句对女人做了最准确的总结:
    女人啊!在我们轻松愉快的时候,
    迟疑,腼腆,难以取悦,
    ……
    当疼痛和苦恼让我们皱眉的时候,
    你就是救死扶伤的天使!
   
大多数女性认为这是对自己极为动人、极为精彩的赞美之词。当我认为它却毫无掩饰地揭示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当男人放松休息时,他需要一只玩具,当男人麻烦缠身时,他需要一个奴隶;而女人恰恰对每一个角色都是随叫随到的。
   
要是疼痛和苦恼让她皱眉,又如何呢?谁是她的救死扶伤的天使呢?哎,就是临时受雇的另一个女人。
   
当我们也不要滑向另一个极端。在妇女争取选举权的斗争中,大男子主义者说这将使国家遭到毁灭,因为女人没有政治灵感,只会受她们的男人(或她们的牧师,或任何油头粉面、伶牙俐齿的政治骗子操纵。
   
另一方面,女权主义者说,当女性把她们的温柔、文雅和城市带到投票站时,所有的贪污、腐败、战争都会随之消失。
   
妇女获得选举权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什么也没发生。结果表明,女性一点儿也不比男性笨,但一点儿也不比男性聪明。
   
将来会怎样?妇女会得到真正的平等吗?
   
如果基本条件继续维持下去——正如自从智人成为一个物种后就一直维持下来那样,妇女就不会获得真正的平等。男人不会自行放弃自身的利益。主人都不会这样做。有时他们不得不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手到了这种或那种激烈革命的逼迫;有时他们不得不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明智地预见到了即将到来的激烈革命。
   
个别男人也会纯粹出于正义感而放弃自身的利益,但这样的人总是少数,整个群体从来不会这样。
   
实际上,就当前情况来说,要求维持现状最强烈地人就是女性自己(至少是她们中的大部分)。她们充当该角色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除掉束缚锁链会让她们感到手腕脚踝发冷。她们对微不足道的回报(摘下礼帽、伸出手臂、假笑媚眼,还有最重要的——做傻瓜的自由)习以为常,以至于不会拿这些去换自由。对于那些有独立自主心态、公然反抗奴隶制的女人,是谁反对得最厉害呢?当然是别的女人,为男人当内奸的女人。
   
即便如此,情况也将会改变,因为维持妇女历史地位的基本条件正在发生变化。
   
男女之间最首要的本质区别是什么呢?
   
首先,大多数男性比大多数女性个大体壮。
   
结果呢?如今又表现如何?强奸是一种犯罪,严重伤害身体也是一种反坐,即使对象只是女性。它虽然没有让这类行为销声匿迹,但它防止了这类行为像过去那样成为男人的普遍游戏。
男人个大体壮在经济层面上有什么意义吗?女人是不是过于弱小,不能谋生?她是不是必须钻到男人提供的保护性脖枷里面,来换取猎物后腿之类的东西,不管这个男人多蠢、多讨厌?
   
无稽之谈!“力气型”工作正在逐渐消失,剩下的只有“非力气型”的了。我们不再用手挖沟,我们只需按动按钮,机器就会去挖了。世界正在电脑化,如今根本就没有男人做得到而女人做不到的事情,就像文书、分类卡片、寻找联系人这些工作。
   
实际上,小巧更难能可贵。细小的手指可能恰恰是所需要的。
   
女人渐渐懂得她们这需要以性易性,以爱易爱,再也不用以性易食了。我想象不出还有别的事情比这个变化更能体现性的崇高,更能迅速地消灭有辱人格的、“双重标准”的主奴关系。

我们再来看第二种区别:女性怀孕、生子、哺乳,男性却不。
   
我常听说女人有“筑巢”的天性,她们确确实实愿意照顾男人,并为男人牺牲自己。在过去的环境条件下,这也许是对的,但现在呢?
   
随着人口激增越来越成为全人类所关注的问题,我们必须在20世纪以内对新生儿问题逐渐形成一种崭新的态度,否则我们的文化就会消亡。
   
女人不一定生育,将成为常理。贤妻良母这一令人窒息的社会压力将被解除,它比解除经济压力的意义更为深远。由于避孕药的使用,解除生育负担无须放弃性关系。

这不说女人将不再生育,而只是说她们将不再被迫生育。
   
实际上,我认为奴役女性与人口激增是相辅相成的。要把女人保持在从属地位,唯一让男人感到安全的方法就是使女人“赤脚和怀孕”。假如女人只有低贱的重复性的苦力可做,那她就会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以此作为唯一的选择。
   
另一方面,如果妇女真正得到了解放,人口激增就会自行停止。几乎没有哪个女性愿意用无数个孩子来换取自己的自由。请先不要着急着说“不”;女性自由从来就没有真正尝试过,但妇女社会地位最低的地方,出生率却最高,这必须值得我们注意。
   
我预测,到了21世纪,妇女将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获得彻底的解放。
   
我也不怕做出相反的预测:任何事物都是循环往复的;妇女解放这一显然的趋势,结果却倒退回一种新维多利亚主义。
   
结果可以循环往复,这不错;但只有在条件循环往复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目前的基本条件使不可逆转的,除非爆发世界范围的热核战争。
   
要使单摆重新摆回到女奴制,必须增加只有男性才胜任的“力气型”工作。如果没有男人为女人工作,她们肯定会再次饥饿而恐惧。说实话,你认为在没有全球性灾难的情况下,当前电脑化与社会安定的大趋势会走回头路吗?
   
要使单摆重新摆回去,必须对大家庭和众多子女有永不间断的渴望。没有其他方式能让女人高度满意自己的奴隶地位(或让他们忙得不可开交,这也是同样的道理)。考虑一下我们目前的人口激增以及2000年的远景,你真的认为妇女会投身于养育一个又一个孩子中去吗?
   
所以,妇女走向自由的大趋势不可逆转。
   
现在这已经开始,已是既成事实。你是否认为,当今时代越来越开放的性自由(几乎遍及世界各个角落)只是暂时的道德败坏,政府稍加敢于就可恢复我们祖先纯洁的美德?
   
请不要相信这个。性与生育已经脱离,而且这种情况还将继续下去,因为性是压制不住的没生育也是不可能被怂恿起来的。
   
把票投给你喜欢的人吧,但“性革命”将继续进行。
   
或者,考虑一下某些显而易见的琐事,像男人蓄长发这个新时尚(我自己就刚刚留起了一把绝佳的连鬓胡子)。当然,具体情况会有所不同,但它的确说明了两性之间细微差别的消失。

正是这一点烦扰着拘泥不化者。我听他们一遍遍地抱怨,说某个长发男孩看上去就像女孩一样。他们接着说:“你再也不能把他们区分开了。”
       
我一直搞不明白,一眼就能辨别男女为什么就那么重要,除非你有什么私人目的,而其中性别很关键。一瞥之间,你不能分辨出那某个人是天主教徒、新教徒还是犹太教徒,不能分辨出他或她是个钢琴家还是打纸牌的人,是工程师还是艺术家,是聪明还是愚蠢。
   
假如相隔几条街一瞥就能辨别性别果真非常重要,那为什么不用自然特征?自然特征绝非长发,因为在每种文化中,两性的头发都大致等长。但另一方面,男人脸上总比女人多毛,有时这种差别还特别大(我可怜的妻子,她即使很努力,也长不出连鬓胡子)。

那么,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该留胡子?但恰恰是那些反对男人留长发的拘泥不化者,也同样反对留胡子。任何改变都让他们心神不安。所以,当有必要进行变革是,对那些拘泥不化者必须置之不理。
   
但是,为什么人们盲目崇尚男人留短发女人留长发,以及类似的男人穿裤子女人穿裙子、男人穿衬衫男人穿肥上衣呢?为什么要用一系列的认为特征来夸大自然特征呢?为什么差别的模糊化会使人感到不安呢?
   
男女两性在衣着和发型上鲜明却华而不实的区别,是不是主奴关系的另一种表现呢?任何主人都不想在任何距离被误认为奴隶,也不想把一个奴隶错当成主人。在奴隶社会,奴隶总是被仔细地标记起来的(中国清朝时期用辫子,纳粹统治德国时用黄色的大卫王之星,等等)。我们自己往往忘记了这一点,因为我们最显著的非女性奴隶拥有特别的肤色,几乎不需要用别的东西加以标记。

在即将到来的性别平等的社会,两性间的认为差别将变得很模糊。其实,这种模糊化已经开始。其结果如何呢?某个男孩知道谁是与他要好的女孩,反之亦然;但如果别人不处于这个关系中,他或她又怎么关心谁是谁呢?
   
我认为,我们逆转不了这个潮流,所以我们应该加入进去。我甚至觉得,这很可能发生在人类身上得最美妙的事情。
   
我认为,希腊人在某种程度上真的很正确,平等相爱的确要好得多。果真如此的话,为什么不加快步伐,让我们以最佳方式异性相爱呢?

【完】

我看见有人在文章下提出过争议,关于阿西莫夫对于莎士比亚的引用,或者觉得几十年前的文章局限和谬误太多等等,但这并不让我认为这篇文章的观点错了、或者那些人的观点错了。这篇文章写了很多东西,不可能每一点站在任何角度都完美无缺。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我从文章中看到的阿西莫夫要表达的中心思想,而我被他深深地说服了。或许不能算说服?因为我本来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却是模糊的、不明了的。每次看到这样将我自己不能言明的观点表达得如此逻辑清晰、修辞严谨、极具说服力的言论,都是又兴奋又感激。

其实我一直认为我是个很容易被煽动的人。证据之一就是:我曾经多次先后被观点对立仇视的言论分别说服。我姑且猜测自己被一种言论说服的概率是80%,被之前对立的言论说服的概率是50%……自我发现这一点后,我便不再轻易说什么是正确的。如果主观意识太过激烈,我也会说“我现在目前个人主观上认为这个是正确的……只是一种主观的感觉”。也许对于主观与客观的病态执着只是换了一种比较有自知之明的方式待在我脑子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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